最难消受美人恩

        琵琶声止，一曲弦绝，舞池中央的身影宛如定格。回头一笑倾国倾城，然，这样的笑容是最后一次绽放，此生绝美的容颜只为你一人绽放笑颜。转身陌路，笑容不再。

                                                                                       ——引子

【壹】



       我叫笑儿，没有姓氏，自懂事起便在这弦歌坊跳舞，弦歌坊当家的是一个毁了半边脸的女子，我称她为岚姨。我想我是有姓名的，只是岚姨从不曾对我提起，只是告诉我我是她在溪边捡到的，她说我的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似乎脸上从来都不会出现一个表情：笑。仿佛我生来就知道自己是要被抛弃的，如若是这般命运为何又让我来到这世间，我不对任何一个人笑。



       岚姨待我如亲女，只是因为我是她捡来的，我们之间总还是有一层隔阂的。自懂事起，岚姨便常常对我说，“笑儿，自捡到你的那日我就唤你笑儿，只是想让你多笑笑，在这样的乱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笑便是她们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武器。”我不明白，我想我是固执的，我依旧不对任何一个人笑，岚姨总是叹着气走开。
  
       弦歌坊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他们在这里看一个个绝美的容颜在舞池中慢慢绽放，醉生梦死。岚姨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教我一些舞蹈，一些弦歌坊内别的女子从来没有舞过的，只是岚姨从来都不让我在舞池里起舞，她总是对我说，“笑儿，你不该过这般混杂的日子，幸福的时候，你会笑颜如花，不再这般清冷。”



       岚姨疼我如亲生，我明白。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去溪边汲水的时候便知她是真的疼我的，因为俯下身子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只是颜面是如此的清冷。我想岚姨知道，我如此的样貌会为她带来多少利益，但是她选择将我保护起来。我是感谢她的。笑儿生来便被父母遗弃，有幸碰见岚姨待我如亲女，一个父母都不怜爱的孩子，能得到其他人的怜爱我已是很满足了。于是，每当岚姨对我说我应该过正常人的日子的时候，我都告诉她只要她需要，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算是报答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



                                                                                                      【贰】


       如果那一日我没有在舞池中起舞，那么我们的命运又是会如何？


       依稀记得那一年我十八岁，某个清晨岚姨为我上了妆，准备了一身价值不菲的衣物，她对我说，“笑儿，今天和岚姨一起舞一曲如何？”我点头，准备在岚姨的房间内起舞，岚姨出声制止，她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前院。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和她在舞池里起舞，我不解，转头望着她。她轻声说，“今天是岚姨的生辰。”我点了点头，提起长长的裙摆向前院走去，为什么我隐隐听到了身后的叹息。    


       前厅，上座上坐着一个男人，表情清冷，却在我在舞池中央站定时，眼中闪现了一抹我读不懂的情绪，稍纵即逝。我对他微微欠身，然后在舞池中央等岚姨。我有些迷惑，岚姨从来不让我在外人面前起舞，那么这个男子又是谁。


       片刻后，岚姨从后厅出来，脸上带着面纱，剪裁合体的衣裳让她看起来更加妩媚。岚姨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个美人吧。音乐声起，我和岚姨翩翩起舞，我感觉到岚姨的舞和平时不同，她舞的那么用心，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一曲舞罢，座上的男人拍起手来。我站定，然后听见岚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女笑儿舞的将军可还喜欢？”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点王者的霸气。


      “将小女赠予将军，将军带回府内便天天可足不出户看到小女的舞姿，这样可好？”我听见岚姨的话的时候呆呆的愣住了，这是要将我交给什么人了么？为何一直都没有对我提起。我转身看着岚姨，想说什么，可是，当我看见岚姨眼中的心疼后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也罢，如果没有岚姨，我这条命怕是早都没有了，岚姨如此安排，又有何妨，只要她喜欢，就当是报答她吧。那个男人没有吭声，但是走的时候让手下备了一个轿子，我知道，我该离开弦歌坊了。








                                                                                               【叁】


       从弦歌坊出来后，我的手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是岚姨为我准备的，我突然有些难过，原来岚姨早就为我收拾好了。我没有看包裹里是什么，那些物质的东西我并不在乎，就算岚姨什么都没有给我准备我也依然感激她。


       我跟着那个被岚姨称为将军的人回到府里，他唤来管家吩咐要安顿好我，然后没有多言一句便兀自转身回房了。我跟着管家在园子里转了半天才到达一个房前，管家对我说，“小姐，以后这便是你的居所了，明天我会给您带来一个丫头使唤。”我对着老管家欠了欠身，“有劳了。”


       回到房间中放下包裹，然后坐在了床边打量着这个房间，想来这个很大的园子就是将军府了吧，岚姨果然为我找了个好归宿。我的嘴角漾起一丝苦笑，也许为了生计奔波了半辈子的岚姨觉得荣华富贵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只是岚姨不知道，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楚天。这是我在将军府第二十次起舞的时候知道的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和我一样寡言少语。那日我随他到将军府后他会经常来我的房间看我起舞，只是他从来不在我这里过夜也不和我说多余的话，我没有被他娶为第几房的小妾，我有些暗自庆幸，我并不喜欢嫁与一个人然后与诸多女子分一个夫君。只是做他府上的舞姬于我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从来不让我在人前起舞，每次都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我起舞，眼中若有所思。直到一天，府上来了一个清秀的男人，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贵气，他坐在前厅中气十足的说。


       “楚天，朕听说你府上有个不错的舞姬，今天特来一睹风采。”正巧路过前厅的我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于是停下脚步。厅内是长长的沉默，我猜想不到那个把我带回府的一脸清冷的男子此刻的表情，为什么他不说话。我只是个舞姬，舞给别人看对于我来说已经很是习惯了。楚天，原来他叫楚天。


       “皇上，她并非舞姬。”我听见了楚天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站在门外徒然觉得有趣，想要听听我在他的眼里是什么。


       “哦？”我听见了皇上询问的声音。


       “皇上，还请见谅，她并非舞姬，所以不适于抛头露面。”有那么几秒钟，我有些愣住了，在他眼里，我竟不是舞姬，他竟不愿我如风尘女子一般抛头露面。


       “朕要看也不行？”我听得出皇帝语气中隐隐的怒气。不知为何，我竟兀自推开前厅的门，走了进去，我看见了楚天有些惊慌的神情，我对他笑了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笑，只知道这个笑会让他不那么惊慌。对着皇帝微微欠身。


       “皇上，小女子便是楚将军府上的舞姬，愿为皇上舞一曲。”


       “如此甚好。”